复旦百科

子彬院

偌大的复旦园里,有一方净土,牵动着所有复旦人的心弦。她白墙黛瓦,环廊蜿蜒,绿树掩映,别样清幽。

坐落在相辉堂旁边的子彬院建于1925年,因为其门庭的造型风格可与美国白宫相媲美,复旦人总把它称为“小白宫”。子彬院前的草坪,是复旦师生及校友心中的“婚纱摄影地首选”。春暖花开时节,子彬院前,总能看到身着婚纱和礼服的复旦情侣。

郭任远与子彬院

说起子彬院,永远无法绕过的人物,要数郭任远了。

复旦的学子都会记得,早先在子彬院门前,有一块造型玲珑、遒劲挺拔的庭院石,上书娟秀又不失大气的“子彬院”。

在网上输入“郭任远”三个字,映入眼帘的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头衔:享誉世界的著名现代心理学家、动物心理学家和行为主义心理学家、美国现代心理学的奠基人、我国现代心理学的拓荒者。

1923年,郭任远从美国学成归来。北京大学、东南大学和复旦大学都争相伸出橄榄枝,欲聘其为教授。最终,郭任远选择了自己的母校——复旦大学。“由是,复旦校园内出现了一位鼻梁间架金丝眼镜,华发光鉴,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英气勃发、光彩四溢的青年学者,此君便是复旦大学心理学主任,郭任远博士”复旦校史研究专家杨家润老师连用五个形容词,展示了当年郭任远的风采。

郭任远向他的同乡、族叔,热心教育、慈善事业的旅沪著名实业家郭子彬筹募了3000元大洋,购置了一批书籍、仪器和动物,雄心勃勃地来到了复旦大学。一到学校,他便着手创立了中国第一个心理学院——复旦大学心理学院。在郭任远的主持下,不到一年时间,心理学就成为复旦知名学科。随着自然科学在我国逐步传播,心理学科也渐渐引起学界的重视。

此时,心怀一番抱负的郭任远计划将心理学系扩充为心理学院。苦于没有房舍,郭任远又再次登门游说,向郭子彬、郭辅庭父子再次募得5万块大洋,又争取到美国庚子赔款教育基金团的补助,开始筹建心理学院大楼。郭任远请来美国设计师设计,自己亲自督工建造。1926年,一座当年复旦校园内最堂皇的大楼峻工了,该楼命名为“子彬院”(1)。

“子彬院”的落成,轰动了上海。人们对郭子彬的慷慨,对郭任远的执着追求,对大楼的建造速度和典雅风格,都给予很高的评价。当时上海知名媒体《申报》曾刊文称,该楼的规模和设备仅次于苏联巴甫洛夫心理学院和美国普林斯顿心理学院,居世界第三位;又因建筑风格与美国白宫相近,故被誉为“小白宫”。

而复旦大学心理学院,便随“子彬院”的建成而成立。彼时,其他国家还没有如此完备的心理学院,故复旦心理学院被誉为“远东第一心理学院”。为把学院办成一所世界一流的心理学院,郭任远不但给学院添置了大量先进的科研设备,更是借此延揽了国内顶尖的教授到该院任教,其中具有博士学位的知名教授就有:生于1891年、后曾出任中央研究院心理研究所所长的福建闽侯人唐钺;生于1895年、后曾担任中国动植物学会第一届理事长的天津人李汝祺;生于1897年,后曾任中央研究院院士、中国生理学会理事长的广东揭阳人蔡翘;生于1898年,曾任西北师范大学生物系主任的河北高邑人孔宪武;生于1898年,后曾任中央大学生物系主任、理学院院长的浙江余杭人蔡堡。加上郭任远本人,在当时的教育界,复旦心理学院享有“一院八博士”的美誉。

在郭任远的精心经营下,子彬院走出了一批杰出的人才,著名科学家童第周、冯德培、沈霁春、徐丰彦、胡寄南、朱鹤年等,都是他门下的学生。

享誉世界的“猫鼠同笼”实验,就发生在子彬院。为进一步论证“反本能论”的科学性,郭任远让一只猫和一只老鼠从小居住在一个笼内,由人工饲养各自长大。结果猫鼠友好相处,人们认为的猫抓老鼠的“本能”不见了。,实验报告《猫对鼠反应的起源》连同一张老鼠骑在猫身上的照片刊登在美国《比较生理心理学》杂志上,论文轰动了美国,引为奇闻(2)。

晚年的童第周曾多次深情地谈起他的老师郭任远,也兴致勃勃地谈起“猫鼠同笼,大同世界”这个闻名世界的实验。他说:“这个实验和观点,给我的启示是,不能盲从前人的学说和观点,要从科学实验中获得真知,这对我以后的研究工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1944年,因战乱避居国外讲学的郭任远,再次回国,受命筹办由教育部与中英庚子赔款董事会合办的中国心理研究院,并把研究所地点设在重庆北碚复旦大学中。他亟聘已在生物学界声名卓著的弟子童第周、沈霁春为研究员,随即向英、美订购仪器、图书设备。“中国心理生理科学应在世界占有一席之地”,他心里筹划着,也在为此努力着。同时,他接受了复旦大学校长章益亲自送来的聘书——复旦大学专任教授,但他提出不要薪酬。

晨钟暮鼓,光阴荏苒,斯人已驾鹤,空余子彬楼。从1926年落成至今,子彬院未曾改变过自己的容颜,这份坚守,或许正是为见证郭老之于复旦,之于中国心理学的拳拳之心。

苏步青与子彬院

1952年10月,全国高校院系调整,苏步青从浙江大学来到复旦,子彬院成为他从事数学教学、研究的基地。苏步青对于复旦的发展功不可没。数学系从两个专业发展成为数学学院这棵参天大树,也是在子彬院完成的。其时,在国内数学界已声名鹊起的苏步青与陈建功教授,齐心协力教学、科研、育人,谷超豪、夏道行、胡和生、李大潜、严绍宗等一批中国科学院院士、学者,聚集在他们身边,艰苦奋斗,在子彬院干出了一番大事业。

苏步青的科学研究成果显著,与子彬院中数学系资料室数学期刊比较齐全,有着密切的关系。因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影响,数学系原来订购的外文数学期刊中断了。苏步青十分痛心,流露出惋惜的心情,对已有的期刊特别爱惜。后来,外国进口期刊大幅涨价,不得不减少订阅量。苏步青为此闷闷不乐,请学校向高教部申请多批外汇,逐步补充了各种外文数学杂志的遗缺。苏步青还特地选派精通业务的吕慧芳加入到资料室管理工作中去。于是,数学系资料室不仅书刊丰富,而且管理井井有条,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在一次外事接待中,原西德科学交流中心舒尔特教授一行参观了数学系资料室。当看到国内外的期刊目录有400多种,其中外文期刊占了四分之三,书架上的很多期刊都是新到的,舒尔特教授连声赞叹:“Good,Good!”特别是看到德国数学杂志《纯粹与应用数学》杂志,他更是惊喜不已。此刊创办于1826年,距当时已有150多年,即使在德国国内也不多见,连声说:真想不到,太好了。他接着说,由于战争原因,这么古老的、完整的杂志,在德国国内也是很难找全的。从这个资料室的收藏,我就可以断定,复旦数学系的研究工作当是一流的(3)。

子彬院也是苏步青诗兴大发,以诗交友的场所。许多人都知道苏步青是数学大师,却不知道他还是位诗人。几十年来,他与诗为伴,与诗书同行,每次出差,提包里总会放一两本诗集,如《杜甫诗选》等。1972年12月7日,苏步青的学生、著名数学家张素诚,因《数学学报》复刊之需,拜访各地数学家,来到子彬院,拜访苏步青老师。没想到苏老在所送的《射影几何概论》一书上,别开生面在扉页题了一首诗:“三十年前在贵州,曾因奇异点生愁。如今老去申江日,喜见故人争上游。”(4)这首诗打破了常人的题词俗话,把师生之情和盘托出,足可看出苏老诗艺的高超,文学功底的深厚。

旧貌新颜子彬院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2005年,复旦百年校庆之际,数学学院迁入刚刚落成的光华楼。子彬院,正式结束了作为数学学院的历史。

其时,作为一幢连续使用超过80年的老楼,子彬院内部已破陋不堪,修缮工作,迫在眉睫。远在香港的吕志和校董得知此事后,慷慨捐赠380万美金,用于子彬院的修缮,资金问题得以顺利解决。

然而,修缮子彬院的难度很大。从建筑风格上讲,子彬院是中西合璧的完美产物,它不仅拥有欧式的罗马柱、露天阳台、西洋花饰等,还拥有中国传统的木结构、庭院等。同时,子彬院不仅仅是上海市第四批优秀历史建筑,还是杨浦区区级文物保护建筑。修缮工作同时接受上海市文管会、上海市规划局以及上海市房管局三方批准方能动工,足见子彬院的重要地位。

随着修缮工作的深入,施工人员发现了子彬院的诸多神奇之处:屋梁用十多米长的完整横木搭成——一般情况下,五六米就已是极限,而十多米长的跨度,对其承重提出了极高的要求,为此,当初的设计者在木梁间巧妙的使用了剪刀撑,极大的缓解了承重压力。这在当时,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另外,阳台的引流槽做成内嵌式,既美观,有能有效地收集雨水。

复旦建校之初的很多建筑或毁于连绵的战火,或毁于人为的拆除,唯有子彬院,保持了原有的风貌。于是“修旧如旧”成为子彬院修缮的出发点,设计人员在很多地方要绞尽脑汁,采取变通的方法,才能避免破坏原有的景致。子彬院南面入口的围拱、台阶和罗马柱,是整栋建筑的精华。也正是因为这一部分,子彬院才得到了“小白宫”的美誉。但罗马柱和台阶所用石材的加工技艺在今天均已失传,因此,修缮人员只能对原物进行清洗和加固后重新安装。子彬院屋顶的瓦片在当时是手工制作,技艺也已失传。修缮人员只好将一个完整的瓦片交给加工厂,新造模板重新生产。作为修缮后的现代化建筑,子彬院新增了红外线防盗系统、门禁刷卡系统和避雷系统,这些新增的功能,无一不需考虑现代化设计与传统风格的冲突问题,每做一个加法,都需要专家做长时期的调研和论证。

2011年10月26日下午,在子彬院工地会议室,举行了子彬院改扩建工程竣工验收会。修缮工程得到了专家、领导以及同僚的一致认可,总共为期四年之久的浩大工程,圆满落下帷幕。子彬院,以“吕志和楼”这一新称谓,开始她的新生。

  

参考文献:

(1)上海档案,第57页,杨家润,陈丽萍,2003年第1期

(2)复旦逸事,第75页,主编齐全胜,辽海出版社,1988年9月

(3)苏步青传第165页,王增藩,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5月

(4)苏步青传第66页,王增藩,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5月

  

感谢王增藩老师、尹怀恩同学参与部分写作;感谢复旦大学基建处姜佩珍处长接受采访。


摘自《桃李灿灿 黉宫悠悠:复旦上医老校舍寻踪》